張倩見過的惡多了,柱子娘打得啥主意她猜得到,至於罪魁禍首是誰,她心裏也猜得到。
下鄉在她看來是自己的另一個新生,那些糟爛事她已經受夠了,如果這裡不是凈土,那她就想辦法變成凈土。
將東西給彩雲嬸子留下,張倩在附近轉了轉,踩着晚飯時間回了知青點。
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十瓣的白青瓷怎麼可能會在吃飯的時間醒來,她準備一口氣睡到明天早上,省去晚上一頓飯。
看她睡得那麼沉,張倩特意在她腦門上試了試溫度。
沒燒,看來是真能睡。
知青點的知青每天早上會把自己一天要吃的糧食舀出來放在一起,方便做飯的人隨時取。
天微微亮,院子里已經有說話的聲音。
睡足了的白青瓷聽到聲音醒過來,屋子裡還是挺黑的,她坐起身摸索着往身上套衣服。
穿好衣服開始叫張倩起床,兩個人挨着睡雖然只有短短的兩晚上,不得不說張倩的睡姿真的是一言難盡。白青瓷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扭曲成那樣,上半身好好地躺在被子里,從腰到腿卻像擰麻花一樣,重要的是這麻花一不注意就會對她來上一腳。
她是躲了又躲,縮在炕邊上,才躲過被腳踢。
另一邊的李蘭英估計也難逃張倩的腳踢,白青瓷稀奇的是她竟然沒有張牙舞爪罵人,女惡霸這是要變成被人欺負的小可憐?
白青瓷把自己的糧食舀出一小碗,具體有多少她心裏也沒數,張建國跟另一位男知青錢森在院子里燒水,白青瓷端着碗過去問她。
「張建國同志錢森同志你們起得可真早,能幫我看一下這些糧食夠我一天的嗎?」
「睡醒就起來了。」張建國直起身子瞅了瞅小碗,白青瓷又瘦又小飯量應該不大,「足夠了。」
實際上可能還有富餘,李蘭英飯量大,出的糧食也就比白青瓷多出一個小尖尖。
「對了,還有欠你的糧食,我現在挖給你,等我一下。」把糧食倒進公用的糧食缸里,白青瓷快步往回跑。
錢森蹲在爐子邊上燒火,盯着白青瓷的背影看,「白青瓷同志看上去年紀不大呀!」
”好像是十六了,還是個小姑娘呢。 ”張建國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一點,聽到錢森的話,隨意搭了句。
錢森沒再說話,默不作聲往爐子里扔了兩塊乾柴。
白青瓷把糧食還給張建國,這才打算回屋洗漱。現在天已經亮了,屋裡也能看得見,不至於找個盆子還得摸半天。
「熱水燒好了,青瓷同志要不要舀點?」看她沒有再跟自己說話,錢森出言招呼道。
他以為白青瓷找他們說話就是為了用熱水。
白青瓷回過頭擺擺手,「不用不用,我暖壺裡有熱水。」
知青點的熱水一般是幾個人合夥燒,燒好一人灌一暖壺,他們幾個新來的知青臨時組成了燒水小分隊。
吃過飯就要正式上工了,白青瓷往口袋裡裝了兩顆大白兔奶糖,往張倩口袋也塞了一顆,悄聲跟她說:「頂不住了就悄悄吃掉,吃甜的東西就不會覺得幹活辛苦了。」
「真的?」張倩不相信的小聲問她。
「應該是吧?我哥說的,我還沒試過。」白青瓷也不知道真假,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堅定了。
張倩挽上白青瓷的胳膊一起走,雖然聲音小卻信心十足,「那肯定是真的,一點小活難不倒我們!」
一望無際的田地,一個接一個的大坡,張倩的豪言壯語前一刻還在耳邊,風一吹什麼都聽不見了。
扛着鋤頭的,背着背簍的,拿着鐮刀的,上工的人一個又一個超過白青瓷跟張倩。
白青瓷以為下地幹活會是她的一道坎,沒想到走到地里都是如此艱難。
村民都習慣了,每次來的知青剛下地都是這樣,走上十天半個月也就練出來了,有愛說話的村民還會幫她們加加油。
大隊長站在山坡上等她們,等着幫她們分活。畢竟第一次下地,總不好一下把人累出好歹,大隊長權衡之下分給她們一個相對輕鬆的活,扔馬鈴薯種子。
馬鈴薯切成塊,每塊上邊都有白嫩嫩的小牙。男同志負責刨坑,女同志負責放種子。
滿工分的女同志一個人可以跟上四個男同志刨坑,大隊長只讓白青瓷跟張倩負責兩個男同志。
兩個白嫩的女同志大隊長可不敢放到村裡這些糙漢子手底下,萬一那個說話不中聽再給說哭了,他把白青瓷安排到錢森跟張建民身後,張倩則是張建國跟王知青身後。
白青瓷觀察了一圈,看看別人怎麼做的,她好有樣學樣。
看完發現她做不到,村裡的大姐大媽大嬸都是把背簍掛在身前,背簍里裝滿一背簍馬鈴薯種子邊走邊扔,扔的又快又准。
她試着往背簍里放了一半,好不容易站起來,胸口好像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痛。
慌忙把背簍放下,這種痛她又不能當眾伸手去揉,只能蹲着等痛感過去。
嗚嗚嗚,她本來就沒啥,不會徹底平了吧!
遠處的張倩似乎承受了跟白青瓷一樣的痛苦,蹲着身子齜牙咧嘴的。
痛感過去,白青瓷一隻手提着背簍,一隻手扔,速度不及滿工分的女同志一半。
幸好張建民在家裡沒種過馬鈴薯,刨坑還不太熟練,速度稍慢一點,白青瓷勉勉強能跟上。
半背簍馬鈴薯塊重量不輕,白青瓷左右手倒騰着提,不多時兩隻胳膊只覺得又酸又疼,手指被編背簍的竹片磨出一道道紅印。
早就知道要下地幹活,這點疼白青瓷忍得了,她氣的是自己被落下了。
張建民手上熟練了之後,幹活的速度跟錢森不相上下,白青瓷默默加速,距離卻還是一點點拉開。
汗水從臉側滑到下巴,在她彎腰的時候滴進土地里。臉上也是水津津的究竟是汗水還是淚水,白青瓷也顧不得分辨了。
至於口袋裡的奶糖根本沒時間拿出來吃,就是有時間也沒有辦法拿,她的手上全是泥,袖子上也沾上泥土。
過了這麼些年,她從沒有這麼臟過。
太陽一點點升高,有人撐不住坐下休息,錢森停下手裡的活,拍拍張建民讓他也去歇歇。
跟在他們身後的小姑娘沒有停下,似乎是想趁他們休息的時間追上來,樣子看上去嬌嬌弱弱的,性子倒是倔強的緊。